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乌力罕转头看去,就指了指场边的圆石桌,走过去失魂落魄的坐下,伸出手,渐渐心才安定下来,晃了晃头,目光也坚毅无比,这一局,可不能再输了!南人器械精巧何足怪?总能找到破解之道,蒙古勇士纵横天下,却不信就会输给火枪! 叶昭见这架势分明是“掰腕子”,笑了笑,随即走过去坐在了乌力罕对面。 静贞一颗心就悬了起来,大伯出名的刚强,神力惊人,可莫一用力将小弟的腕骨掰折,可这时候自不能去跟弟弟说话,免得搅了弟弟心神。 庆格尔泰也是刚刚从震撼中清醒,见爱妻神色,就知道她担忧什么。琢磨了一下,踱步到乌力罕身旁,附耳道:“手下留情,莫伤人。” 此时乌力罕已经握住了叶昭修长白皙的手,虎钳一般握定,这两个手掌一比较,心中豪气又起,听庆格尔泰之言,他点了点头,心说这南人倒是很有门道,不愧大将军王之名,一会儿倒要给他留几分情面。 微微一笑,对叶昭道:“开始吧!” 旁边巴克什大声数数:“三!” “二!” 乌力罕慢慢运足力气,只等叶昭发力后,僵持片刻,算是给了他面子,到时再将其扳倒。 “一!” “开始!”巴克什大声喊。 乌力罕甫一用力,突然就觉手腕上一股巨大的冲力袭来,心下一惊,刚刚转过这厮好大的力气,念头尚在,“啪”,手腕已经被人扳倒在石桌上。 静贞和庆格尔泰都是瞠目结舌,众侍卫欢声如潮。 “乌力罕,你作甚么!” 庆格尔泰涨红了脸,对乌力罕喊道。 乌力罕有些茫然,确实,输在轻敌,可这景祥力气也实在够大的,就算堂堂正正较量,自己怕也坚持不了很久。 “姐夫,您来试试?”叶昭笑着对庆格尔泰说。 庆格尔泰这时节也顾不得妻子了,太丢脸了,哥哥不知道在搞什么,丢尽车臣汗部勇士颜面。 当下就坐过去,乌力罕茫然起身。 可等庆格尔泰和叶昭动了力气,这才知道乌力罕不是存心相让,僵持了一会儿,涨的脸红脖子粗的,可手腕还是被叶昭慢慢扳倒在石桌上。 静贞惊喜交加,笑道:“景祥好样的!庆格尔泰,你这下知道厉害了吧?”可真就是在蒙古部落生活久了,人也开朗起来,更不似昔日小心谨慎模样。 庆格尔泰心中无奈,可也没法子,爱妻实在宠极了她弟弟。 “王爷,乌力罕认输!第三场也不必比了!”乌力罕手在胸前,微微躬身,是真的服气了。这景祥,生得漂亮,人却英雄,怨不得名头这般响。 叶昭哈哈一笑,说:“侥幸侥幸。”说起来若比摔跤,怕还真不是这蒙古铁塔的对手,毕竟那要讲技巧的,仅仅力气大没用。 乌力罕道:“王爷神勇无敌,乌力罕输的心服口服!”又道:“明日乌力罕就写信要幺妹来,再请皇上指婚,幺妹能有王爷这样的雄鹰相伴,天国父汗定也欢喜的很。” 叶昭哭笑不得,蒙古人更不讲究婚龄年岁,那小不点八九岁?还是祸害别人去吧。笑道:“我不是这意思,刚刚赌注,说是乌力罕大哥要依我一件事,我是想说,乌力罕大哥和姐夫留在广州,来年开春破贼时,助我一臂之力。”怎么说这车臣汗部算是自己的亲戚,既不能去给红娘捣乱,更无谓去做炮灰,帮自己去破发匪最好不过,现时步枪队和骑兵配合,战术花样可就多了。 乌力罕微有犹豫。 叶昭就笑道:“僧格林沁王,我自会写信与他说明,皇上和两宫太后也断无不准之理。” 乌力罕和庆格尔泰对望几眼,见弟弟微微颔首,乌力罕随即笑道:“喀尔喀骑兵愿为王爷效力,只怕草原上的粗蛮野人,帮不上王爷的忙。”显然被叶昭的步枪打击的没自信了,可也是,如果叶昭那特制步枪能全军配发,蒙古骑兵只怕就要消失在历史舞台了。 叶昭笑道:“乌力罕大哥太谦了,走!我们痛饮几杯,明日,大哥、姐夫随我去给两宫太后请安!” 听到喝酒,乌力罕马上黑脸放光,可又心虚的看了叶昭一眼,心说,这小子,不会喝酒也那么能吧?立时就意兴阑珊。 叶昭自不知道给人家造成了全方位的打击,说说笑笑陪着几人回花厅,静贞走在他身侧,小声道:“你又怎么诈和的,跟我说说。”百思不得其解,而且一直盯着呢,也没看出弟弟怎么出的蛊惑。 叶昭心说你弟弟我本来体格就超一流,却是微微一笑,说:“晚点跟姐姐禀告。”却还得想法子告诉姐姐自己怎么出老千,这可也是个难题。 静贞见叶昭转眼珠子,瞪了一眼,心知弟弟定在想法子怎么骗自己。这世上,怕没人比她更了解叶昭了。 第六十章 六房 西关公众花园是一所法国人经营的旅馆,三层楼建筑,顶楼的套房装饰豪华,深红地毯,名贵油画,自来水煤气灯,与欧洲奇葩巴黎的一流旅馆相比毫不逊色。 时老爷住三零三号房,昨天已经托人递帖子进巡抚行辕,至于巡抚大人何时接见,也只能听天由命了。 跟随时老爷来广州的是时家二十多年的忠仆时福,见老爷一直愁眉不展,时福心里担忧,可又不敢问老爷什么,只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老爷这般犯愁了。 怨不得时老爷发愁,本来准备同帮广府造船厂运输机器设备的船队一起来广州,那时致以歉意,摆低姿态,事情想也能揭过去。谁知道还没等他动身,人家船队就放行了,现今这广州一行,可就完完全全变成求人,以大清官员的一贯作派,那还不吃的你死死的? 在套房外间的客厅喝着茶,时老爷又一个劲儿摇头,只恨自己一世英雄,却没好好教导儿子。 外面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。 时福急忙跑过去开门,却见外面三四个人,最前面的是一位漂漂亮亮富富贵贵的少年。 “时明轩时爵士是住这里吧?”少年身侧一名高大健硕的汉子问,声音如洪钟般响亮。 “你们是?”时福疑惑的看着他们。 那汉子却一伸手就将他扒拉到了一旁,少年微微蹙眉,却也举步而入,时福急道:“哎!我说你们是甚么人?怎么就带闯的?”想追上去,却被一名汉子挡在门旁,人家一瞪眼,时福心里寒气直冒,再不敢说话,心里念阿弥陀佛,完了完了,不是遇到绑匪响马了吧? 时老爷起身,皱眉看着这行不速之客。 跟在少年身边的精壮汉子拉长音大声唱道:“平远靖寇大将军、多罗肃智郡王到!” 时老爷吃了一惊,却见那清秀少年已经笑道:“时爵士,久闻大名!” 传闻中,广州这位大将军王的形象就比较混乱了,言之凿凿说他身高丈余,金刚降世的有,说他相貌狰狞宛如罗刹的有,说他弱不禁风漂亮的就好像大姑娘似的也有。 但这一刻,时老爷看着这气度沉稳、含笑而威的少年,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,但却确信,这位少年权贵必然是大将军王。 迎上几步,时老爷就欲跪拜,口称:“草民见过王爷。” 叶昭却已经扶住他,笑道:“时爵士不必多礼。” 时老爷却坚持要跪,口称道:“王爷,草民虽入番邦,但生是大清人,死是大清鬼,又岂可失了礼仪?” 叶昭微微一笑,说道:“礼仪存乎于心,爵士请坐。” 听叶昭如此说,时老爷不敢再坚持,在沙发上沾着半边屁股小心坐下,就叹气道:“犬子顽劣,不知事情轻重,耽误王爷军机国事,实在十恶不赦!但草民膝下只此一子,不敢绑他来承王爷雷霆之威,王爷要责罚,草民一力承担,不敢有半丝怨言。”虽然大将军王看似和善,但突然纡尊降贵来见自己,实在不知道是何用意。时家,可莫因那孽子遭受无妄之灾,使得百年基业毁于一旦。 叶昭笑了笑,道:“爵士言重了,爵士常年漂泊南洋,实为我中土商人楷模,小小误会算不了什么,昨日本王已写信令越南之水师放人;至于胜和行一事,也是那英夷不知事情来由自发自为,误会澄清,想来爵士在澳洲之事业,再无什么阻滞。” 时老爷却不想大将军王单刀直入,快人快语,一时不知说什么好,更不知道大将军王本意若何。 叶昭品口茶,道:“本王此来,就是请爵士宽心,爵士身在海外,心系中国,本王又岂不知?本王愿作我海外商人的后盾,而绝不会留难刻薄,爵士日后若遇到甚么难处,来一封信,本王能帮的,必定帮忙。英夷商人走遍五湖四海,本王亦希望我中国商人在海外开枝散叶,呈我中华盛世。” 说着微笑起身:“本王尚有公事,就此告辞,爵士可放心早日回程,若有商务商机,只需同商务局联系即可!” 时老爷哪敢留,晕乎乎送大将军直出了旅馆,回到套房兀自没醒过神。 时福也一脸不可思议,说道:“老爷,这人不会是冒充的吧?”可不是,哪听说过王爷会纡尊降贵来拜访商人的?更莫说这商人还得罪了王爷,小辫子被捏的死死的。 “胡说!”时老爷心情渐渐平复,今日一见,这大将军王果然是与众不同,不枉名声在南洋这般响彻。 以往不管外间怎么传,时老爷对广东一地变革只是冷眼旁观,他见的事多了,这大清国再怎么变?还能变出花来?银子砸进去,那就再由不得你,商人的财产,在这大清国是没有一丝保障的。 就算你捐官到藩台抚台,顶子红的不得了,可只要庙堂上有个风吹草动,杀头抄家,就如儿戏一般简单。 是以时老爷对回乡发展从来不抱什么期望,不然,也不会只派不成器的儿子来搞些小名堂看看风头,而且还挂了英商的牌子。 可今日见大将军王之作派,真是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,不但给予自己这个商人相当的尊重,更不介怀那不成器孽子的胡闹,宽宏大度,反而令人惭愧,要知道孽子这一闹,说不定就乱了王爷的军国大事呢。 这,王爷给了天大的人情面子,自己总要十倍还之,若不然传出去,王爷因为时家乱了法度,自己罪过何其深重? 这事儿,还要好好计议一番,回新嘉坡看看,越南、澳洲之事是否已经解决再说,虽然大将军王断然不会空口白话,但总怕中间会出什么小差错。 琢磨着,时老爷慢慢拿起了茶杯。 …… 郡王府衙门重新维缮过,八字粉墙捧拥着台阶高耸的大门,门头画角飞檐、朱门青瓦、气势雄伟,匾额镶着宝石,气派肃穆,满汉双文“肃智郡王府”。 门前一对张牙舞爪的石狮精雕细刻,左右旗杆上的大旗绣有“平远靖寇大将军”字样。门墙内两侧各竖有一座瞭望放哨的寨楼,右边门墙辟有大门,便于卫兵巡行。厚重的江河照壁分隔出门前的广场和行人的距离,门前门后有荷枪实弹的王府亲军守卫和巡察。二门的匾额上书“仪门”,乃官仪威武之意,提醒出入之人注重衣冠仪表仪容。 前衙第二进正殿,高高挂着匾额“政事堂”,殿内,同样富丽堂皇皇家气派,只是殿宇左侧,摆着一张长长的深红檀木桌案,此时四壁黄纱幔垂下,形成了一方独立空间。 叶昭坐在长桌正北位,长桌两旁,依次坐了十几名官员,有郡王府“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”六房主事,也有柏贵、李鸿章这类地方大员。 可以说,一个小政权已经初具雏形,叶昭对于官僚机构的革新极为小心,就如郡王府“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”六房,实则在府、道、县等衙门都有其制,只是,各衙门“六房”,只不过是吏员,协助主堂理事,而郡王府的六房,虽也是协助大将军王理事,但门道可就多了。 比如刑房,以县衙为例,设典吏一名(亦称刑书),攒点1人,其职责是主管全县民事、刑事案件。其下有仵作、看监禁卒等等差役。 而郡王府的刑房主事,则是堂堂正正朝廷大员兼任,乃是广东按察使李蹇臣,挂着郡王府刑房主事的名头,实则广东、江西两地刑名由他主理。 又如户房,县衙之户房主管全县征收税银,交粮纳税,并把所收皇粮折成银两,然后签点银匠将碎散银两入炉融化铸成元宝,上解朝廷国库。另外,户房还掌管“鱼鳞图册”、钱粮地清册等。如遇灾荒三年,户房还具体经办赈灾放粮等事宜 郡王府的户房则两位主事,一为商业局局总李小村,一为郡王府长史伊哈齐,一位主理广东、江西两省行商事宜;一位则统筹两省财政收支。 其实如果熟悉现代政体架构,不难看出,李小村即为刚具雏形的商业部部长,伊哈奇则为财政部部长。 同理,统辖两省地方治安巡捕力量的兵房主事巡检苏纳则为警察总监。 礼房两主事,一位乃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所属南洋通商大臣邹凯之,一位提学使郭良俊;不难理解,一位外交部部长,一位教育部部长。 刑房主事李蹇臣自是司法部部长兼最高法院院长。 吏房两位主事,布政使唐树义乃是人事部部长,监察局局总周京山则为监察部部长。 在座的众人大多是朝廷明典的官员,只有一位例外,工房顾问米尔先生,乃是英国人,虽然各房基本都有洋人顾问,但毕竟是外人,能获准参加此次会议的只此一人。实在是因为基础建设一项牵涉颇多,尤其涉及到铁路架设等问题,叶昭很想听听他的意见;再一个米尔这人颇具浪漫风格,整天吟诗歌颂东方,更异想天开要加入大清国籍,叶昭同他谈过,对这人倒是放心。 此时看着在座官员。 广东巡捕柏贵,江西巡抚李鸿章,吏房主事唐树义、周京山,刑房主事李蹇臣,户房主事李小村、伊哈奇,工房主事袁士诚,礼房主事邹凯之、郭良俊,兵房主事苏纳,粤海关监督孙博正。 这十二名官员,实则就是上传下达,管辖两省民政的首要大员。 这些人中,唐树义乃是广东布政使,实则思想守旧,更曾经和胜保沆瀣一气对抗叶昭,叶昭用他管理吏房一来显示自己宽厚,令两省地方官员不必日日忐忑;二来也取平衡之意,免得新晋选拔官员太过激进,引起守旧士绅不满。 伊哈奇乃是两宫太后点名的长史,令其统理财政重权可令两宫多少对外面风言风语释怀,但实则说起来,没有李小村配合,这位伊哈奇也只是个空架子。 袁士诚、孙博正都是叶昭看好的新晋官员。 苏纳自不必说,蓝旗卫副统领、三品顶戴的王府一等侍卫,叶昭放他任兵房主事,从此再不能跟在叶昭身边,他怏怏不乐了许久。但也知道,主子这是对他的器重,这个位子更事关重大,不容有失。总要做出个样子来给主子挣颜面。 叶昭看着他们,微笑道:“这一年啊,眼看就过去了,叫大伙儿来,集思广益,议政事得失,大伙可畅所欲言,不怕说错话。各衙门对于明年,也要有个统筹规划,今天回去就都琢磨琢磨,这政事民事啊,不能走一步看一步,大体上总要有个计划,举个例子吧,比如,工程上明年准备兴修多少公里的铁路?如何筹资?这都要考虑。而且这也不是你工房一房的事儿,需要户房拿银子的,自然要提前开声,同理,户房能拿多少银子出来,如何维系收支,也可早作安排。这议政会嘛,以后就成定例,就定在每年西洋历的年底。” 喝了口茶水,又道:“会议内容要有书记官记录,说什么做什么要一一记录在案,要送两宫太后审阅,今年第一次,就由我亲自跑一趟。” 叶昭也知道,虽然自己事事将两宫太后摆在头里,就如乌力罕和庆格尔泰来到广州,自己第一件事就是领他们去拜见太后。各种政令更是样样事先送两宫太后御览,可想来,两宫处听的风言风语应该不少。 两宫太后与自己结成联盟,自是希望有朝一日时机成熟,将所谓为咸丰爷抱养的小阿哥扶上皇帝宝座,是以现今虽然已经有传闻自己野心勃勃的流言出现,但现时情况,两宫太后却也只能姑妄听之,对于自己的支持却不遗余力。 因为只有自己势力强大到能同六王抗衡的资本,她们的憧憬才有希望,现时就约束自己的权力,兰贵人没这么傻。何况退一万步说,两宫自也明白,不管以后如何,两人的处境总比在北京那阴森森的太妃宫中烂掉臭掉的好。 不过这第一次“议政会”显然有些冷场,众官员都单独向大将军王禀告惯了,其中自不免打打别人的小报告,周京山和伊哈奇一个整治吏治的青脸神,一个卡着银子的财神爷,被打的小报告最多。 这冷不丁坐在一起,反而都不知道说甚么好。 叶昭就笑:“你们回去啊,多同洋顾问、笔帖式们取取经,要勤学不缀,不要只会做官,自己管的那摊儿,心里都要有个谱。”各衙门自然都有洋顾问、文书等专业人才,但现时不同后世,叶昭可不希望自己带起来的官僚团队只知道钻研官场文化,要知道,实则现今做官比后世要简单许多,勾心斗角也没那般惨烈,到了后世,可真只是为了做官而做官了。 接下来,李小村领头,几名官员才依次发言,倒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,如李小村言道,惠州知府视《商律》为无物,增设了名目繁多的商捐,处处刁难,更无故扣留商人时令货物,令该商人遭受了巨额损失。 现时的官场也好,庙堂也罢,远不如后世高深莫测,到了后世,上面的官员就算想动下面的地方官,那也要盘算盘算,这是谁的人,动了他又有什么后果?可在皇权最鼎盛的清代,官员们反而没有这些顾虑,因为只要皇上不厌恶你,那就万事大吉。是以,庙堂上唇枪舌剑,折子里弹颏重臣都是最寻常的事。 在广州,现今也是如此,只要懂得揣摩上意,懂得如何在大将军王面前维系恩宠,自然无碍。而大将军王,最喜听的就是实话。 唐树义脸色微微有些难看,谁都知道,他同惠州府交往甚密。 其实本来广州给两宫太后递折子弹颏唐树义的大小官员最多,无它,揣摩大将军王的心意,自以为大将军王最想拿下的官员就是唐树义。 给两宫太后递折子更是聪明的作法,这事儿,两宫下懿旨,大将军王无奈为之,不伤宽宏之名。 可谁知道唐树义不但没倒,反而兼理王府吏房,一浪浪上折子的热潮马上就风平浪静。 对于很多官员的作法,叶昭只有无奈,可这也是几千年的传统,只能慢慢来,慢慢改变。 此时听了李小村的言语,叶昭就笑着对周京山道:“这事儿你办办。” 周京山躬身应了一声。 唐树义眼里闪过一丝不安,交给周京山办,还不把惠州府往死里整?心里也叹口气,风头火势的,你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呢,听天由命吧! 议事会一直到中午才散,叶昭自回后衙荷花楼,昨日期末考试,蓉儿今日没上学,陪大姐在府里呢。 荷花楼听雨轩,隔着蓝水晶玻璃,嶙峋假山碧汪汪水池如梦幻一般漂亮。 蓉儿一袭蓝刺绣旗袍,端庄秀丽,正同大姐静贞在落地窗前叙话,见到叶昭,蓉儿脸色有些古怪,叶昭心说这小家伙又怎么了? 趁叶昭同大姐说话的间隙,蓉儿突然小声在他耳边问:“相公,你和金凤同寝时不是和蓉儿一般,是不是?” 叶昭一怔,却见大姐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,想来知道蓉儿在偷偷说什么,脸上一热,窘迫无比。 第六十一章 小红花 一下午看起来蓉儿都有些不开心,可她识大体,强颜欢笑陪着大姐,可看起来更可人疼。 黄昏时节,锦二奶奶回了郡王府,吉祥来问主子晚上菜式花样,叶昭就笑道:“我和蓉儿去遛弯,金凤好生陪大姐。” 静贞笑孜孜颔首,锦二奶奶就更无异议。 蓉儿却是蔫巴巴小声道:“大姐难得来广州,我要和大姐多聚聚,我不去。” 叶昭肚里好笑,小毛丫头,还和大姐聚聚?贴在她身侧轻笑道:“要不要我抱你出去?” 遇到这么个惫懒相公有什么办法?蓉儿还真担心被他像抱小孩子一般抱出去,被大姐看到,可成什么话? 只好回房换了衣衫,披上一袭洁白绒皮裘,更衬的粉雕玉琢,冰雪可爱。 叶昭戴了胡子,换了锦绣马褂,蓉儿盯着他的胡子看了好一会儿,没吱声。 在郡王府东侧门上了马车,叶昭就笑着问:“想去哪儿?马记云吞面?”蓉儿在学校有两个朋友,其中一个叫香玉的女孩,就是这马记面馆马老板的女儿,比蓉儿大两岁,和蓉儿同桌,蓉儿曾经送她一枝贮水笔。 蓉儿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欢喜,学校的事儿,原来相公都知道。 “去北门!”叶昭对外面喊了一声,又笑着捏捏蓉儿小脸,“两公婆遛弯,还不开心啊?” 蓉儿不吭声,心说明日一早考试成绩出来,蓉儿拿了小红花,相公就要说话算话,不把蓉儿当小孩子看了。 北门附近的马记云吞面,店铺极小,几张简陋的桌椅板凳,不过这些日子生意倒好,概因北门外修建火车站,修建广州到韶州的铁路,征用了大量民夫,这些苦哈哈都来捧场。 马记面馆外就有一盏明亮的煤气路灯,比起来,店内忽明忽暗的煤油灯显得黯淡许多,若以前,马老板又哪里舍得点煤油灯晚上开铺?现在生意好,店铺外更有煤气灯照明,是以关板的时辰延后了许多。 一进面铺,热气扑面而来,里面苦哈哈们敞胸露怀的,空气中荡溢着汗臭,靠窗一桌几个苦哈哈沾满泥巴的烂草鞋踩在长凳上,正吵儿八火的喝酒。 “咱走吧。”叶昭用手挡住了蓉儿的眼睛,更怕蓉儿受不了这气味。 “没事。”蓉儿小声的说。 正吵闹不堪的苦哈哈们乍然间见到铺子里进来这么两位主儿,不知不觉声音就小了,都好奇的看着叶昭和蓉儿,以及俩人身后的精壮小伙子。 而这时,面铺里间的声音就显得刺耳了。 “上学上学,能学出个毛毛来!现在是人家林公子看上你了,几辈子修来的福气,死丫头我告诉你,你嫁也得嫁,不嫁也得嫁!挑三拣四的,早晚成萝底橙!”男子的声音,应该是马老板。 门帘一挑,一位标致少女端着热气腾腾云吞面出来,布裙竹钗,人倒干净整洁,只是眼圈红红的,显然哭过。 “蓉儿?”少女见到蓉儿惊喜的喊出声,把云吞面送到靠窗那桌就快步跑过来,惊喜的喊道:“你怎么来啦?”少女定是香玉了。 蓉儿其实是很喜欢上学的,第一次有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朋友可以很随便的和自己聊天。虽然蓉儿往往不知道和她们说什么好,但听着她们说话就很好玩。 “我和相公来吃面。”蓉儿自不像香玉那般容易袒露感情,说话也透着几分客气,几分疏远,其实看到香玉是很开心的。 “啊!”香玉早知道蓉儿成了亲,可一直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相公,不由得多打量了叶昭几眼,更落落大方的道:“叶大哥,我早听说过您,来,这边坐。”看来学校还是锻炼人,而且香玉虽然家贫,却能不卑不亢,显然很有主见的一个人。叶昭心说蓉儿看人的眼光倒是从不出错。 恰好一桌苦哈哈算账,香玉将叶昭和蓉儿领到桌前,麻利的收拾桌上残羹冷炙,细心的抹桌子抹板凳。叶昭笑道:“可以了。” 叶昭和蓉儿落座前,侍卫早将黄垫子砌在板凳上,又将两块雪白餐布小心铺在叶昭和蓉儿面前的桌上。 苦哈哈们见这作派,这个新鲜啊,但也看得出,这可真是富贵豪族,倒没人敢起哄。而且有怕事的,急忙扔下几个铜板先走了。就这少年男女身后的跟班,就令人骇怕,龙精虎猛的汉子,那眼神跟刀子似的,盯在你身上叫你头皮发麻,这要不小心说错话挨顿收拾那多冤? “磨磨蹭蹭又作甚呢?妹仔大过主人婆,想要我老命?”马老板好半天不见香玉进去端面,一边唠叨,一边掀开帘子。 “爹爹,我学校的朋友,人很好的,送我水笔的太太。”香玉忙小跑几步上去解释,就怕阿爹听到学校火起,胡乱光火骂自己朋友。 可马老板是什么眼神?见叶昭蓉儿气派,立时满脸堆笑,凑上几步,点头哈笑的赔笑道:“先生,太太,香玉这妹仔什么都不懂?没慢待您二位吧?” 现在广州城,不时兴喊老爷了,先生这个词流行起来。 叶昭笑道:“马掌柜的是吧?香玉在学校一直很照顾拙荆,我感谢还来不及,怎称得上怠慢?她与拙荆是朋友,没这么些说道。” 马老板陪笑道:“不敢,不敢,我们哪高攀得起?”心下却大为吃惊,本来同意香玉去上学,因为一来香玉这孩子倔强,死都要去;二来上学不需学杂费用,听闻广州城的富家子弟,现在说亲都喜欢说懂“文化”的,香玉去学几个字也好,说不定还能说一门好亲事。 果不然,这几日,斜对门林家鞋铺的林公子就请了媒人来说亲,却是林家公子也在国立小学读书,这一来二往的经常和香玉同路,就看上了香玉。 马老板立时觉得自己大有先见之明,若不是放女儿去求学,整日窝在云吞店,又哪里会结识林公子? 这林家虽不是豪门大族,但家境殷实,足足可以顶他十个面铺,听说在南海乡下还有十几亩良田呢。 马老板当下答应了亲事,可谁知道女儿听了,又哭又闹,马老板这个烦躁啊,这不正数落女儿呢吗? 等见到女儿认识的“朋友”,马老板心里就忽闪一下,不说别的,就这位小太太身上亮闪闪的雪白皮裘,一见就知道是珍品,怕不要几百银洋?这等人家,那才是家财万贯,一等一的豪族,却不想香玉这傻丫头,还能认识这样的朋友? 马老板心里就算计开了,和人家一比,林家就是破落户,这要小太太和香玉相处的好,帮说一门亲事,哪怕做小呢?也比许给林家强了百倍啊! 马老板心里算计是算计,嘴上可没停,赔笑问:“先生太太要吃小店的云吞么?” 叶昭笑道:“既然来了就尝尝马师傅的手艺,你这云吞有几种肉馅?” 马老板略有些尴尬,干笑道:“小店粗鄙,哪有许多馅?” 叶昭举目望去,却见最后一桌苦哈哈也在亲卫目光逼视下狼狈离去,略有些无奈,道:“那就来两碗云吞面,马师傅,今日的客人都是熟客吧?” 马老板陪笑道:“回先生话,都是熟脸。” 叶昭道:“那等他们下次来吃面,都算在我账上。”使个眼色,旁边自有侍卫扔给马老板一个银元。 “哎,哎!好咧!先生真是菩萨心肠,小的这就去煮面。”马老板攥着银元,颠颠的跑去了后厨。这一枚银元,可就是他累死累活半个月的辛劳啊! “坐吧,你们聊你们的。”叶昭笑着招呼香玉。 在外面,蓉儿自然就是大家闺秀作派,小不点一脸的矜持,更不多说话。 香玉却习惯了,知道蓉儿看起来对谁都冷冷淡淡的,学堂也没几个敢和她说话的,可她心肠良善,一等一的好人。 是以落座后香玉就亲亲热热的对蓉儿道:“真没想到,你会来看我。” 蓉儿实则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与“朋友”交往,说:“是相公带我来的。” 香玉嘻嘻一笑,说:“那也是叶大哥知道你想来啊,你说是不是?你是不是想我了?” 蓉儿没吱声,低头去抚弄可爱小皮裘的绒毛。 香玉又神秘兮兮道:“我今天下午啊,去学校了,咱们考试成绩都出来了,知道谁是咱堂上的小红花吗?” “谁啊?”叶昭却是比蓉儿还急,早忘了这茬了,忘了去搞破坏,这要被蓉儿得了小红花那可如何是好? 香玉笑嘻嘻的,说:“当然是蓉儿啦,三个科目,她全满分,全是第一名呢。”现时小学教育自没有什么德智体全面发展,只能以考试成绩来定奖励。 叶昭摇摇头,颇有些无奈。 蓉儿眼里闪过一丝欢喜,小心思乐翻了天,相公可不能再把人当小孩子了!很有几分小得意,但有外人在,自不能跟相公撒娇。 “云吞面来啦!”马老板拉着长音,端着面盘送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,却是不叫香玉帮忙了。 马老板的云吞面,馄饨面薄如纸,汤鲜馅脆,味道委实不错。 可叶昭却有些食不甘味,总觉得蓉儿这小红花来的不是时候。 第六十二章 钦使一家亲 泰和银号后院书房,叶昭正听黄文秀汇报泰和行这近一年来的发展。 早在叶昭赴赣剿匪前,就将泰和银号、上海罐头厂等生意整合成泰和行,由帮他打理上海生意的黄文秀任襄理,泰和银号的业务自也扩展到了上海。而泰和行算是他独资的一笔小生意。 可小归小,发展势头却不错,当初放贷资助的买办们,现在大多成了广州的实业家,泰和号多多少少在里面都有股份,加之黄文秀操盘的上海生意表现良好,现今罐头厂生产的罐头供不应求,多作军粮,湘军、太平军甚至红娘的公平党都与其有商业联系,而罐头厂早已经加了几条生产线。 如果细细算盘下来,泰和行的资产也在十万两之上了,而且是优质股,只要广州这些实业蒸蒸日上,泰和行可说闭着眼睛资本就在快速增长。 不过听着黄文秀的业绩报告,叶昭却有些神思不属,在琢磨蓉儿呢,小家伙这两天怪怪的,睡觉也不抱自己了,想是以为自己嫌弃她,伤心了。这小心思,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呢,自己和锦二奶奶的事儿,她明白几成呢? “先生,最近泰和行有一笔融资生意很大,申请人是上海一名商人,姓杨,借贷一万两白银办厂。可我调查后,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,这位杨老板,传闻一直为军机处一位中堂的公子办差,好像是代名帮这位公子将银子存进洋行。前些日子杨老板一笔生意蚀了大本,突然来寻我帮忙,我估计,他是把中堂家公子的银子也给赔了。” 叶昭听着听着就来了精神,晚清时期,权贵重臣,偷偷把银子存进洋行的不在少数,概因洋行制度规范,绝不泄露客人资料,是以这些贪墨银子,权贵们多喜欢放入洋行。末代一位王爷,据说在花旗银行就存了上百万银子,可大清一垮台,那中间人就带着印章溜得无影无踪,而以这位中间人名字存的银子,再也拿不回,估计就被那厮私吞了。 其实想想,很多事倒和后世如出一辙。只是想不到,这存银子进洋行的习惯现在就开始了。 “可知道是哪位中堂?”叶昭坐起了身。 黄文秀是聪明人,虽然叶昭从没说过,但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叶昭的身份,是以这位爷为什么突然有了兴致他清楚的很。 恭恭敬敬道:“好像是桂良中堂,只是传闻,小的还要去查。”这可一丝也不像襄理同老板的关系。 “恩,查明白了,若那杨老板真是桂良的人,银子就给他。”叶昭琢磨着,就笑了笑。桂良的公子?能有几个钱?说到底这银子怕就是桂良的。现今他是国丈,这捞银子的手段本来就高明,加之现在的身份,那银子还不流水价的来? “是。”黄文秀躬身应了一声。 叶昭看着他,心知他可能猜到了自己身份,倒真是个聪明人。也好,倒可以令他少些小心思,专心为自己办事。 …… 上午送走黄文秀,下午就接到了吉安的电报,朝廷两位钦使到了吉安。 哪两位钦使?睿亲王仁寿、郑亲王端华。 两位亲王为钦使,就可知是天大的事端了。 确实,两位亲王是来接太后回京的,新年快到了,皇室有着极隆重的庆典,其中堂子祭天、坤宁宫祀神和皇太后受朝贺都是重头戏,而且要有皇太后出场。 六王可说来了一步妙手,极为高调的请两位亲王出马恭迎太后回京主持祭祀等仪式,表明我还承认你两宫太后的身份,而按祖制,祭祀这般重大仪礼皇太后却不回京,未免没了法制,令先祖地下不安,令百官心寒。 两位钦使中有郑亲王,就更给了叶昭极小的回旋余地,你有千般推诿理由,可最后说起来,责任还是你两父子的,不是你叶昭的责任,那就是郑亲王办差不力。 接到电报,叶昭就急忙率骑队奔赴江西,亲自迎接两位亲王入粤。 黄伞罗帐,鸾仪森严,一队长长的队伍行走在黄土路上,冲锋旗、帅字旗、官衔牌、头锣、腰锣、伞扇、令旗、令箭、刽子手、清道旗、飞虎旗、十八般兵器、马道马伞、金瓜钺斧、朝天凳、顶马、提炉、亲兵、戈什哈、巡捕,浩浩荡荡一队队的鸾仪几乎看不到尽头。 队伍正中央,郑亲王与儿子并肩策马而行,旁边豪华紫呢马车里,坐的是睿亲王仁寿。 郑亲王看着爱儿神采飞扬,虎贲蓝旗策马奔驰,气焰冲天;护军甲兵枪林如海,锐不可当。在这虎狼之师簇拥下,令人油然升起纵横天下的豪气,郑亲王一时思潮起伏,那谨小慎微的心思忽然也起了一丝异样。 来广州前,郑亲王和弟弟肃顺可不知道密议了多少次,爱儿在东南半壁拥兵自重,郑亲王一直寝食难安,虽然不服气六王做了皇上,可既然木已成舟,又有甚么办法?只有隐忍求全,想来六王也不会做的太过份。 但谁知道这胆大包天的儿子,突然就接走了两宫太后,事先没给自己透一丝风,虽然肃顺闻知哈哈大笑,一再言道孺子深不可测,大哥,可比你我强太多了。 可郑亲王,却吓得几天都没睡好,更早早辞去了襄赞大臣、内侍卫大臣等差事,只怕六王震怒下,将这口气撒在自己头上。 还好,果然如肃顺所说,只要景祥在,众族人在京城就稳如磐石。而肃顺这军机行走还做的越发起劲儿,虽然多遭弹颏,可他就是不辞官,六王倒也没免了他的差。 来广州前,郑亲王早打定了主意,好好劝说爱儿,本就喜欢逍遥的孩子,何必一定要跟六王过不去?现在放了军权,六王定不追究,总能保得一生荣华富贵。 肃顺一再说他糊涂,郑亲王却顾不得了,处世之道,本就难得糊涂。 可此时和爱儿策马奔驰,身遭是那百战百胜威震天下的虎狼之师,郑亲王早就想好的话却一时说不出口。 “阿玛,你看孩儿军容如何?”叶昭扬鞭指着那一队队盔明甲亮、气势如虎的甲兵方阵,微笑问郑亲王。 “咵、咵、咵”整齐雄壮的迈步声和金属撞击声,仿佛任何敌手都会被其无可匹敌的气势碾的粉碎。 “骄兵悍卒,国之雄师。”郑亲王不自觉给出了八字评语。 叶昭微微一笑:“男儿大丈夫,若不携三尺剑纵横天下,生有何用?” 郑亲王轻轻叹口气:“兵革之事,凶险的很,你额娘也担心的很。”感觉的到,儿子与以前大不相同,只是不知道,到底现在这豪气冲天、声威震动天下的大将军王是真正的他呢,还是以前那遛鸟放鹰逍遥自在的阿哥才是真正的他。 “孩儿知道。”叶昭思及母亲,心下一黯。 策马走了一会儿,叶昭看向郑亲王,轻笑道:“阿玛,你那‘大如意’带来了没?我前几日可是搜罗了一只黑肚莺,对哨起来,可不见得就不是大如意的对手。” 听闻爱儿还惦记自己的雀王,郑亲王展颜一笑,轻轻摇头,说:“唉,你不提还好,一提我就伤心,半年前,听说你要打仗,我琢磨着把大如意给你送来,讨个好彩头,可不知道它是不是舍不得走,我这话跟它念叨没两天,它,它就翻了肚子,唉!” 叶昭知道阿玛对‘大如意’感情有多深,看着阿玛意兴阑珊的模样,心里突然有些悸动,是,阿玛是个糊涂王爷,什么军国大事都不懂,可对自己,那真是没话说。 好不容易自己长大了,成人了,却令他担惊受怕的,本来他可以做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富贵王爷,却不由自主的被搅进了权力争斗的巨大漩涡,前世因为肃顺,今世因为自己,孤零零的他,在京城又是怎样的煎熬? 叶昭轻轻策马靠近郑亲王,突然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,用力抱了抱,又放开。 郑亲王一怔,笑道:“你啊,你。”眼里有些欢喜,随即道:“你想做甚么,都由得你,阿玛帮不上你甚么忙,可也不拖你后腿。” 叶昭轻声道:“改天,孩儿想办法将阿玛额娘咱府里的人都接来广州。” 郑亲王却是摇头:“不急,还不是时候。”显然,虽然在京城担惊受怕的,可那儿毕竟才是家,才有家的感觉。 叶昭正要再说,突然远方土丘上传来啪啪的枪响,无数黑点在土丘后冒头,枪声如雨。 仪仗队伍的最前方旗手、牌手,均是京城仪仗,立时就有人中枪倒地,惨呼声四起,队伍马上散乱作一团。 而护旗步枪队极迅速的冲到了前面,占据有利地形乒乒乓乓的对射还击。 “怎么回事?”睿亲王掀起了车窗锦帘,他年近天命,但保养的极好,皮肤白皙,很英俊的一位中年美男子,眼神更是炯炯有神。他独坐马车,自是给郑亲王父子叙话的机会。 “遇到匪贼了!”叶昭脸沉似水,嘴里连串的下令,身侧亲军挥动旗子,以旗语指挥护军步枪各队。 马车另一侧,纵马而行的乃是睿亲王最宠爱的三子德长,挨过叶昭打的,现今却活灵活现在叶昭眼前晃悠。 德长心里自得意的很,现今睿王府极得皇上宠信,而父亲对他的信任也一天胜过一天,听说已经向宗人府呈请立他为世子。 听闻要来广州,德长就跟父亲说来见见世面,实则一来告诉叶昭,你奈何不得我;二来有些想念郭络罗氏,不知道她现今怎样了。 睿亲王倒也希望爱儿涨涨见识,是以请旨给他谋了个差,带着同行。 突然遇敌,德长吓得吱溜就下了马,躲到马车车厢后。 而睿亲王也下了车,和叶昭、郑亲王来到车厢后,听着枪声一阵响似一阵,睿亲王却不慌张,只是不时瞥叶昭几眼,不经意看到神色惊惶的德长,睿亲王微微蹙眉。 郑亲王脸色就有些苍白,这里是粤赣交界之处,可不知道对方是发匪、会贼还是党贼。 不一会儿,就见后方尘土飞扬,显然地方巡防营得到讯息,急速驰援,而匪贼们也不恋战,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。 亲军来汇报战果,匪贼被击毙数人,已经溃败,己方除了仪仗队的牌手、锣手,倒没什么损伤。 睿亲王沉着脸道:“匪贼尸体呢?可查得出是哪路悍匪?” 叶昭做手势,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几具血淋淋的尸体过来,亲军查看其刺青,大声道:“应该是会匪!” 见到尸体,睿亲王盯着叶昭看了几眼,现下倒拿不准是不是他刻意为之了,若是他的主意,难道还真要牺牲部下性命?这可不令麾下将士寒心? 郑亲王看也不敢看尸体一眼,脸色苍白,连声道:“这不说到广东了吗?怎么贼众还如此猖獗?” 叶昭叹道:“这陆路匪贼,一向剿之不尽,粤赣两地,尚算安定的,可也时不时就冒出大股匪贼。” 睿亲王冷笑道:“原来广东也不似外间传的那般世外桃源。” 叶昭道:“危巢之下岂有安卵?方今天下动荡,广东又岂能一枝独秀?时人传话多言过其实,惭愧惭愧。” 睿亲王不再说什么,却也不乘马车了,骑马与叶昭、郑亲王同行。 …… 两位亲王到了广州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拜见两宫太后,将皇上的意思同两宫讲了,晚上,叶昭则在郡王府大宴客厅摆宴为两位亲王接风。 大宴客厅金碧辉煌,几盏煤气水晶吊灯璀璨无比,郑亲王可新鲜坏了,连声问:“这就是洋灯?里面点了火么?” 叶昭笑道:“阿玛可说错了,虽然煤气灯乃是洋人首创,但咱们拿过来用,就是咱大清国的灯火,就好像火药自东方传去西方,由西方发扬光大 ,他们可不会称呼火药为中国火,何况这吊灯款式,还是我设计的呢。” 郑亲王笑着颔首,觉得儿子此言大有道理。 宴会桌上,德斌、乌力罕、庆格尔泰自然在座,此外刚刚蓉儿、静贞、郭络罗氏也出来见礼了一圈,倒是光彩照人,各有各的丽色。 郭络罗氏随着蓉儿回转内堂好久,德长目光还是收不回来,盯着那豪华紫木厅门出神。 好久不见,只觉郭络罗氏越发艳丽撩人,可,可真想她啊。 叶昭注意到德长举动,眼神闪了闪,脸上却看不出甚么。 说没几句话,睿亲王就叹口气对叶昭道:“看来陆路难行啊,若惊扰了两宫太后我和郑王可就罪孽深重。” 叶昭也有些无奈的道:“正如王爷之言,景祥也深以为忧。”刚刚匪贼突袭自然是做戏给睿亲王看,至于所谓被打死的悍匪,都是挑选的死刑犯,换了装,在战场上将其枪决而已。 想想兰贵人刚刚单独见自己时那镇定自若的模样,只说了一句:“想来你总有法子的。”将这担子全数推给了自己,倒真是省心的很呢。 不过能被这叶赫那拉氏如此看重,却也聊以自慰。 睿亲王好似琢磨了一会儿,又对叶昭道:“如此就要偏劳大将军麾下的水师了,听闻定海号船坚炮利,锐不可当,想来自能护得两宫太后平安。昔日两宫太后巡幸广州,走得就是这水路吧?” 叶昭就有些犯愁,道:“这可不巧了,定海号在越南触礁,正在船厂维修。”说着就拍拍手,喊道:“把上月的报纸拿来。” 立时就有仆人抱着一堆报纸进来,叶昭翻检了好一会儿,找出一张报纸给睿亲王看,说道:“王爷请看,这事儿可是大新闻,新闻纸多有报道。” 睿亲王不动声色的翻了几眼,看质地纸张微微发黄,确实是旧报纸,看日期,却是自己和郑亲王还未从北京启程呢,再怎么着,景祥也不可能有未卜先知之能。 睿亲王自不知道叶昭化学门道精通,这做旧简直是小儿科,以蒸笼辅以化学物品,手到擒来。 至于同期报纸,早被买断,睿亲王总不能上街去跟人打听,就算叫人去打听,这新出版的《广州之友》销量极窄,又哪里打听得到?除非他在广州,也早布有内务局这般精干的机构。 “这却如何是好,两宫太后难道就不能如期回京参加祭祀大礼?”睿亲王不急不躁的问叶昭,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。 叶昭蹙眉道:“容景祥两日,总能想出个两全其美之法。” 睿亲王又问道:“听闻广东水师,尚有数艘火轮船?” 叶昭一脸苦笑:“王爷有所不知了,这火轮船并无火炮,实则没有定海号,只是无牙的老虎,吓唬人而已。若遇到那彪悍海匪,硬啃下来,惊吓到两宫太后,这罪过景祥可担不起。” 琢磨了一下道:“若不然景祥调一镇兵马随同太后进京。” 睿亲王吓了一跳,下意识道:“不行。” 叶昭愕然:“这却为何?” 睿亲王情知自己失态,干咳一声,掩饰道:“江西大营,数省安危寄于一身,若兵力空虚有个闪失,发匪定然趁机南下北上。现时山东河南,捻匪强盛,若众匪连成一气,国运危亦。” 叶昭微微点头:“王爷所言倒也有理。” 这时德斌结结巴巴问:“阿玛,听,听说您遇到土匪,无,无恙吧?”他逐渐减少了鸦片食量,气色好了许多,对父亲,他是很关心的,一直想张嘴问候,但没有机会,见阿哥和父亲不再说话了,这才急着问。 睿亲王看着这愚钝儿子就不顺眼,从小蠢笨如猪,更是别人家的笑柄。只觉他丢尽了自己颜面,冷着脸道:“本王平平安安坐在这里,自然无事!” “哦!”德斌欢喜的点点头,全不知道父亲对其多么不耐烦。 见德斌模样,睿亲王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。 德长可就找到了话头,笑道:“在北京城就听说来着,这广东啊,有巡捕,治安好的不得了,可这亲眼见了,全不是这么回事嘛!原来也闹匪,闹得还挺凶,这巡捕,可不就干吃饷瞎折腾么?” 德斌摇头结结巴巴道:“三、三哥,不是的,巡捕主理、主理民事治安,匪贼、匪贼要警备营、巡防营去,去剿。巡、巡捕呢,就是衙门的差役,但、但比差役正规、文明,在、在全世界,咱们、咱们的巡捕制度是,是最先进的。” 第一次被德斌长篇大论顶撞,德长一滞,偏偏德斌说的话他还听不大懂,想反驳都不知道如何反驳,哼了一声,说道:“一派谬论!” 睿亲王却诧异的看向德斌,第一次听到这个傻儿子说话条理分明,转头问叶昭:“德斌麻烦你了,他,他是什么职位来着?” 叶昭笑道:“广东巡捕局副总巡官,王爷,您可别说麻烦不麻烦的,德斌很能帮上忙,旁的不说,做事认真,这一点就很多人比不上。他现在管的是户籍造册,就几天前,还把想蒙混过关帮家人虚报人丁的一录入官给辞了呢,若不是他,这事儿还真有些麻烦。此事巡捕局人尽皆知,可不是景祥编造,王爷若不信一问便知。” “哦?”睿亲王诧异的又看了德斌一眼,突然道:“这孩子,气色也好了。” 叶昭笑道:“再过个两年,这大烟也就戒了。” 睿亲王微微点头,举起酒杯,轻轻和叶昭碰杯。 那边郑亲王则与庆格尔泰翁婿叙话。 德长坐在德斌身边,眼珠转了转,低声笑道:“德斌,弟妹越发鲜嫩了呢!”心知德斌这个傻子定然就会发作,结结巴巴话又说不明白,只会丢父亲的脸。 “啪”,果然一杯酒泼在了德长脸上,德长更自欢喜,却愕然见到泼酒的是德斌身侧的那蒙古蛮子,此时蒙古蛮子更按住了想站起来闹腾的德斌。 乌力罕和庆格尔泰在广州能交往的朋友自然只有叶昭和德斌,而德斌性子淳良,乌力罕更是直性子,俩人倒是很快成了好友。 乌力罕自不知道德长和郭络罗氏过去的那点事儿,再怎么叶昭也【~文】不会同人讲。可今日【~人】一落座,就看【~书】出来,德斌这【~屋】哥哥对德斌颇多不屑,乌力罕立时就看德长不顺眼。刚刚德长压低声音说话时他恰好凑过来给德斌倒酒,听到德长的话立时大怒,一杯酒就泼了过去。 此时更长身而起,指着德长大声道:“懦夫,你不配做努尔哈赤的子孙?” 德长张大嘴巴,不知这蒙古蛮子发什么神经。 郑亲王和庆格尔泰忙起身相劝,乌力罕却只是不干,吵吵着要同德长去外面较量。 叶昭笑着举杯道:“乌力罕大哥,您这是在泼我脸面呢,来,我敬您一杯,不管甚么事,看小弟面上如何?” 听叶昭这般说,乌力罕沉着脸,虽不甘心,但也只好乖乖举杯和叶昭碰杯。 睿亲王更是诧异,车臣汗部这位汗王那是有名的火爆霹雳化外野人,怎么景祥几句话就能拿住他?这景祥小小年纪,可真是越发令人看不透呢。 再看德长,睿亲王脸色就沉了下来,不管这汗王如何蛮不讲理,终归是你撩拨的他这团火,不然人家怎就不向旁人发作? 德长也见到了阿玛冰冷脸色,心下一跳,知道今日事,可大大的不妙。心里这个郁闷,早知道来广州干嘛?这景祥,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,真是每次见他自己都要倒大霉。 第六十三章 倒霉鬼 雏菊阁,清香流溢,红烛纱笼耀的堂内华丽丽的红色锦被罗帐更显绮旎。 叶昭的心也扑腾扑腾的,可也怨不得他,只要是男人见到这等春色怕都被撩拨的脑子晕晕的不听使唤。 大红锦帐前,一妻一妾大小两个美女都穿了睡衣,蓉儿穿着嫩绿的小睡衣睡裤,晶莹如玉的小脚丫踩在床前软墩上,锦二奶奶则系带大红睡袍,雪腻酥香,半跪在床前,细心的帮蓉儿小珍珠般的脚趾涂玫瑰油,动作间隐隐可以见到小尤物那令人销魂蚀骨的雪白美腿。不知道说起了甚么,妻妾还娇笑起来,那妩媚的银铃的笑声混在一起,有一股说不出的荡人心魄。 此情此景,作为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娇娃妻子的合法丈夫,叶昭心里怎能不闹腾? 叶昭也洗过了澡,穿得很宽松,坐在烫金梳妆台前,装作翻阅报纸的模样。 “老爷,钢铁厂的账您看了吧?”偷偷瞟了眼叶昭,锦二奶奶也是没话找话,她从大姐那儿知道蓉儿和王爷闹别扭呢,也知道为了什么事儿,心里未免稍稍有些忐忑,小福晋虽然良善,可女人要吃起醋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,发在她身上也不是不可能。 可小福晋毕竟是小福晋,对她还同以往一般亲热,令锦二奶奶宽心之余更不由得琢磨,换了自己是大夫人,遇到这等事,可不知道要把二太太收拾成什么样呢?如此一想,未免觉得对不起蓉儿,对蓉儿却不由更多了几分敬重。 可自己跟小福晋有说有笑,看着王爷百无聊赖的模样,锦二奶奶心里又有些不落底儿,王爷被冷落,自不会跟小福晋发脾气,可,可别算在她头上,令她失了宠。 是以才想起找了件公事谈,又偷偷瞥小福晋脸色,要说王爷和福晋闹脾气,最难做的反而是她。 “哦,粗略翻了翻,有问题吗?”叶昭放下了报纸。 锦二奶奶小心的道:“妾身觉得账目还算分明。” 叶昭微微点头。 锦二奶奶凤眼流波,转头问蓉儿:“夫人,听说今天晚宴上那蒙古蛮子和德长闹起来了,还泼了人家一脸酒水?”说着就吃吃的笑起来,笑声妩媚,春意无边。 叶昭摇摇头,就走了过去,踢掉拖鞋上床,从后面抱住蓉儿的小身子,对锦二奶奶道:“我累了,你去歇着吧。” 蓉儿一呆,小脸就有些热,还是第一次相公这么抱她,而且还有旁人在场。 锦二奶奶自然懂叶昭的意思,故意当着自己与小福晋亲热自是令小福晋开心,嫣然一笑,起身,柳腰轻摆,体态风流,婀娜而去。 “得了小红花,还没给你庆祝呢。”叶昭笑着说。 蓉儿被相公抱着,热乎乎的,小身子有些软,心如鹿撞,低着头不说话。 叶昭又道:“你这呀,快过生日了,今年的生日礼物,我倒要好好琢磨琢磨。”说着话,手又搂了搂蓉儿,可渐渐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,以往抱着蓉儿多是有几分疼爱,可今天,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勾起一团火的缘故,隔着薄薄的睡衣,怎么就觉得蓉儿的小身子滑腻香软,弹力十足呢? 忙收敛心神,装作很自然的放开她,笑道:“睡吧。”心说叶昭啊叶昭,这小家伙还不到十五岁呢,你可不能太过份了。 拉过刺绣龙凤大红锦被,叶昭躺好,蓉儿轻轻拍了拍手,吉祥进来将蜡烛熄了,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。 室内漆黑一团。 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,接着软枕一动,蓉儿躺了下来。 好半天,不听蓉儿说话,也不见蓉儿过来抱自己,侧头过去,捏捏蓉儿的小脸,笑道:“怎么,还生气呢?”却是一怔,手上湿湿的有些凉,是蓉儿的泪水。 “没。”蓉儿很小声的说。 叶昭这个心疼啊,想想这几天自己事儿赶事儿,都没来得及和蓉儿好好聊聊,可不知道小家伙多委屈,多伤心。小心思或许以为自己这几天更是在避开她,嫌弃她呢。 叹口气,伸手拥她入怀,说道:“那哭什么?睡觉也不抱相公了,还说没生气?” 蓉儿稚嫩的声音极小声的说:“蓉儿不敢生相公的气。” 叶昭不由得被逗笑了,“不敢,那还是生了呀,小不点,说谎都不会。” 小不点?蓉儿气得就伸小手撑开叶昭,想从叶昭怀里挣脱,已经拿到小红花了,谁知道相公说话不算话,和以前没两样。 叶昭更觉好玩,抱着蓉儿奋力挣扎的小身子,她又哪里逃得了?笑道:“小家伙,哪里走?!”唱戏文一般拉着长音。 蓉儿这个气啊,张开小嘴,很多时候她都很想咬这个男人一口,只是夫妻纲常,令她不敢这么做,可前天大姐告诉自己,夫妻间想咬就咬,她还经常咬姐夫呢。 叶昭自不知危险就在眼前,又腾出一只手捏蓉儿小脸,笑道:“让你一只手你都跑不了!” “噗”,胸口微痛,叶昭一怔,却是蓉儿的小嘴狠狠咬在了他袒露的胸膛上, 蓉儿咬下去就大悔,小贝齿极快的松开,轻轻吹气,小声说:“痛不痛?蓉儿,蓉儿不敢了。”或许是女人天性,下意识樱桃小嘴凑过去吮吸“伤口”。 微痛之后就酥酥的,痒痒的,叶昭怔了又怔,异样的感觉一阵阵袭来,而刚才两人嬉戏间,被子掀起,渐渐适应了室内光线后,却见蓉儿只穿了一件小红肚兜,露出极为纤细的双腿,紧紧并拢,晶莹如玉,令人口干舌燥,升起侵犯亵玩的罪恶之感。 而拥着蓉儿在怀里,宛如抱着一个晶莹俏丽的小瓷人,那感觉奇妙无比。 “还痛吗?”蓉儿还在小心翼翼吹气。 “不,不痛……”叶昭声音都有些颤,想推开蓉儿,又舍不得,更怕伤了她的心。 “相公,您,您是怎么疼金凤的?”蓉儿小嘴凑到叶昭耳边,小声问。 稚嫩的声音,问床第之事,叶昭心里那团火腾地熊熊燃烧,颤声道:“你,你真想知道?” “嗯。”蓉儿点了点小脑袋。 欲火、罪恶感、道德底线一波波冲击着叶昭的脑海,天人交战,令他脑子晕晕的,嘴里说出来的话好像都不受控制,“那,那好……” 慢慢伸出嘴,就亲在了蓉儿的比樱桃还小巧娇嫩的小嘴上,等那稚嫩无比的小舌头被吸在嘴里,叶昭才猛的清醒,可,可吸着这嫩软无比的小香舌,再舍不得放开。蓉儿俏脸微红,紧紧闭上眼睛,任由相公的大嘴肆孽。 好半天后,叶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小嘴,说:“好,好了,我,我就是这么疼,疼金凤的。”虽然欲火腾腾的往上窜,可,可总不能真变成禽兽。 “骗人!”蓉儿不满的嘟囔,张开小嘴就轻轻咬住了相公的耳朵,大姐说的没错,原来夫妻间是可以咬人的,刚刚咬了相公,相公可不就像换了个人儿似的?刚才,可没把蓉儿当小孩子看呢。 被小家伙咬着耳朵轻轻舔弄,更要命的是小家伙晶莹宛若透明的小膝盖不时碰触到自己要害,仿佛在说,你侵犯我吧,侵犯我吧。 叶昭几乎要昏厥过去,从来没有这般刺激过,十四岁,却满是妖异魅惑的小女孩,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,自己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来侵犯她,亵玩她。可,可固有的道德观念却又令叶昭觉得羞愧,觉得自己快变成了禽兽。 几分钟时间,对于叶昭却仿佛漫长的一个世纪,终于,他抬起了头,盯着蓉儿眉目如画的俏丽脸蛋,咬牙道:“你,你可别后悔!” 蓉儿不说话,却又一口轻轻咬在了叶昭的下颚,两排米粒般的小贝齿轻咬,轻轻舔弄。 叶昭再忍不住,猛地将蓉儿压在了身下,压住了小家伙晶莹通透的妖异小身子,手也颤抖着伸过去,当抚摸着蓉儿小小的身子,吹弹可破的稚嫩肌肤,叶昭的心都在颤抖,蓉儿晶莹如玉的小身子给人一种小瓷人般一碰就碎的感觉,却,却更令人升起邪恶的侵犯快感。 蓉儿只觉得身子热热的,仿佛在腾云驾雾,下意识的咬住相公的胳膊,轻轻啃咬。 “啊!”突然钻心般的痛,蓉儿痛得大喊起来,眼泪也不由自主沁出。 终于还是,叶昭羞愧的念头一闪而过,此时抱着蓉儿小巧无比的小身子,身下,根本未敢深入,干涩略有些疼,可那老虎钳般的紧疼却又带来一种奇妙的快感,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渗入骨髓的快感。 “痛就咬我吧。”叶昭在蓉儿耳边小声说,这个可爱的小女孩,终于变成了自己的女人,刚刚十四岁,叶昭心里升腾的是巨大的满足感和征服欲,轻轻亲着她的眼泪,亲着她的俏脸,亲着她小巧无比的身子,那种无法形容的占有幼女的羞愧和邪恶快感,令叶昭头脑一阵阵眩晕。 好久之后,席梦思床终于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。 “哦,哦,啊……”稚嫩的童音在耳边轻轻叫着,皱成一团的稚嫩俏丽小脸似痛非痛,似哭非哭,那可爱小表情令任何男人都会疯狂,叶昭只觉全身血液沸腾的要化作蒸汽,虽然不敢像同红娘、金凤一般尽力冲刺,却别有一番欲忍不忍的奇妙快感。 三个佳丽,三种不同的感觉,但却各个都令叶昭体验仙境之妙。 蓉儿的小身子实在小巧无比,压在上面,那种肆孽侵犯的感觉十足,尤其是她晶莹宛若透明的小膝盖被压在胸前,小巧身子整个蜷曲成一团,小的好似不够叶昭盈盈一握,叶昭却在这小身子上肆孽冲刺,那种难言的邪恶快感令叶昭简直要疯狂。回头看着床镜,和蓉儿的小身子比起来自己就好像巨人一般,叶昭脑子阵阵眩晕,突然就抱着蓉儿站了起来,蓉儿惊呼一声,但很快又将小脸埋进了叶昭怀里。她小巧无比的小身子,仿佛比羽毛还轻。 叶昭在床上踱步,在床下踱步,每一次冲击,怀里的小家伙都发出稚嫩无比的轻叫,小巧纤细的晶莹双腿吊在自己胳膊上,小身子好像只有自己胸膛高,叶昭趾高气昂的走在房里,只觉得自己就好像雄师一般侵犯小小的猎物,无与伦比的快意和舒畅。 …… 第二天晚上掌灯时分,蓉儿才起床,白日间,叶昭却是神采奕奕忙了一整天,陪两位亲王游兴广州,又抓空去拜见了两宫太后,更在府衙召见了几名官员。 吉祥伺候蓉儿穿衣时脸红红的,眼里却欢喜的很,她是蓉儿的陪嫁丫头,最希望的就是主子能得到王爷宠爱。 帮蓉儿小珍珠般的脚丫套上嫩黄罗袜时,吉祥却也感觉和以往大不相同,碰到主子的小脚,就一阵心跳气喘,昨晚,昨晚王爷也碰过吧? 吉祥正准备帮主子穿上漂亮的小旗鞋,却不想背后传来王爷的笑声:“这可不行,穿这个。”却见王爷拎着对小红绣花拖鞋走过来,蹲下身,就将拖鞋轻轻帮主子穿好,吉祥忙退到了一旁,心下更是欢喜,王爷果然越来越宠爱福晋。 要说以前,叶昭也喜欢帮蓉儿穿鞋甚么的,可总是令蓉儿有些小郁闷,知道相公在当自己孩子宠,可今日被相公轻轻抓住小脚,蓉儿小脸火热,心如鹿撞,却都忘了推辞了。 “好了!”叶昭笑着起身。 果然,蓉儿下床时就一趔趄,蹙着小眉头轻轻走了两步,姿势有些怪异,若穿高高木底的旗鞋,怕都无法行走。 “要不要我抱你?”叶昭笑着问,不等蓉儿说话,就弯腰将蓉儿像小孩子一般抱起来,走向洗漱间,笑着说:“吉祥啊,你去吧,我帮福晋抹脸刷牙。” 吉祥偷偷一笑,忙躬身应命,退了出去。 蓉儿被叶昭抱着走在屋里,不自觉就想起昨晚相公踱步时的绮旎荒唐情形,小脸腾一下火红,小声道:“您,您放我下来。” 叶昭却已经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,不容分辩的道:“以后不许您您的,生分,再这么叫我可生气了!” 抱着蓉儿进洗漱间,和蓉儿一起刷牙洗脸,看着镜子里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学着自己模样仰头漱口,真是又爱又愧,才十四岁,就,就被自己糟蹋了,可,可那晶莹剔透小巧无比的身子,是那般诱人,令人食髓知味,心里痒得厉害。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。 …… 德长这两日极为烦躁,德斌这小子,怎么在广州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以前屁颠屁颠跟着自己,就是哄他去吃屎他都感激自己这个三哥,可现在,好像挺有主意了。 更令德长心烦的是,听闻昨日阿玛去了巡捕局,去看那傻子的办差环境,看那傻子如何办差,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。 偏偏阿玛回来好像心情大好,很是夸了德斌几句,说甚么“你这个弟弟长进了,人也懂事多了。”再长进,也是个傻子不是? 可德长知道,这广州是人家的地盘,景祥那小子,诡计多端,说不定就在琢磨怎么找自己茬,让自己上套呢。 是以这两日德长深居简出,绝不踏出驿馆一步,虽然早听闻广州花花世界,可在阿玛身边,绝不能行差踏错,规规矩矩比什么都强。 不过今儿一早,睿亲王就将德长叫到书房,言道来了广州,总要游历一番,不说会涨见识,但总要知道广东一地现今民风变化,如此回京也好向圣上交代。 阿玛没明说,德长却心里一喜,听得出,阿玛对广州一地的变革不认同,那也就是说对景祥不认同。 阿玛金口一开,德长这才如蒙大赦,带了仆人萨哈和两名侍卫出了驿馆,而来到广州,自然要去西关看看,听闻西关人口东西杂处,现今比上海租界还繁华。 雇了马车来到西关,赏了马夫一两碎银,马夫千恩万谢而去。 果然,西关名不虚传,小桥流水,店铺鳞次栉比,人流熙熙攘攘,大街上走着衣着鲜艳的大姑娘小媳妇,一辆辆人力车在人群中见缝插针,跑得飞快,一切的一切,看起来都是那么新鲜。 “叮铃铃”身后铃铛响,德长吃了一惊,猛回头,身后一辆人力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,戴草帽的人力车夫边跑边丢个鄙视的眼神过来:“看路啊,乡巴佬,不知道靠右走吧?”车上贵太太也是微微蹙眉,一脸的不屑,显然觉得德长虽然衣着光鲜,但十九是乡下的土财主。 下人萨哈大怒,骂道:“你站住!”那两名侍卫就都摸向了腰间火铳,他们跟着三阿哥,哪受过这个? “算了!”德长叫住萨哈,第一次忍气吞声,在这广州,还是莫惹事的好。而那人力车,一转眼就去得远了。 “靠右走吧。”德长说了声,萨哈和两侍卫大眼瞪小眼,也只好跟在主子身后走进人流。 前方一家装饰精巧的店铺吸引了德长的目光,那横在店铺上的长长招牌颜色鲜艳,画着逼真的一碟烤牛肉,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。 “主子,这好像就是西餐厅,洋人的玩意儿。”萨哈总算有些见识。 “去尝尝!”德长也来了兴致,当先举步前行。 店铺整洁优雅,各个桌台都是白绿格的餐巾布,桌上摆着花尊,几桌客人正在饮早茶,没有什么人说话。 “把你们最拿手的菜上来!”等主子气度不凡的撩袍子落座,萨哈就大咧咧的喊,几桌客人纷纷侧目,见都是华人,萨哈就瞪了他们一眼:“看什么看?” 穿着青布袍的店伙计颠颠的跑过来,赔笑道:“几位先生吃点什么?” 萨哈倨傲的道:“没听我刚才说么?拿手的菜都上来,牛排、鹅肝,还有那什么鱼酱!总之洋大人吃的最贵的菜都给我家主子端上来。”萨哈倒是听说过西餐的花样,他去过上海,更见识过洋人的气焰,在这西餐店,就更要客气一些。 听到萨哈“洋大人”三个字,店伙计微微一怔,随即苦笑道:“几位先生来错了地儿吧?小店不是西餐厅,小店乃是烤肉店,兼卖早点,现在是早点时辰,只有热茶、咖啡、粥、面包、馒头,几位看看菜单?” 德长微有尴尬,咳嗽了一声。 萨哈脑袋转得快,骂道:“不是西餐厅你挂什么洋文?妈的,鬼佬给了你多少好处?”洋大人马上变成了鬼佬,反正也不怕被他们听到。 店伙计陪笑道:“这不,这不赚洋鬼子的钱么?这西关啊,洋鬼子人傻钱多,不赚他们赚哪个?” “滚你的蛋!”萨哈骂了一句,回身小声问:“主子,那,咱们吃点啥?” 德长拿起桌上菜单,点了几样粥和细点,萨哈再转身对店伙计,马上又趾高气昂起来,骂咧咧吩咐这吩咐那的。店伙计心里骂这厮有病,有钱人见多了,就没见过这德行的,还喊洋鬼子作洋大人,明显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嘛! 但他脸上赔笑,颠颠的去吧台盛粥拿细点。 皮蛋粥、黑米甜粥倒都味道不错,德长连喝几碗,微微点头,虽是民间小吃,倒也别有一番香甜。 “伙计,结账!”见主子吃好喝好,萨哈又大声叫那伙计,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扔给店伙计,说道:“这是一两银……”刚想说剩下的赏你,店伙计却蹙眉,掂着银子插话道:“这不够吧?” 萨哈大怒,骂道:“老子的银子十足十,会赖你不成?”其实他知道这锭银子九钱,而靠打赏虚数从主子处揩油水是他的拿手好戏,就这一项一个月也能落个十多两银子。不等伙计分说,又骂道:“剩下的赏你,赶紧滚蛋!” 谁知道伙计却较真,说道:“先生,您可别冤我,小的在银号作过,这银子一过手就能掂出个八九不离十,您这银子,保准不足一两,最多九钱。” 萨哈心里发虚,色厉内荏,皱眉道:“都说了赏你,赶紧滚。”偷偷瞟过去,却见主子脸色已经沉下来了,心下更是怕极。 店伙计却不依不饶的道:“先生,您这是什么话,我这拿了赏钱,要跟东家五五分账,你这不要我自己掏腰包么?”又转头对德长赔笑道:“您,您给评评这个理。” 这吵吵闹闹的,店里客人都看过来,不知道还以为这桌客人赖账呢。 德长沉着脸道:“就算九钱银,剩下的赏你。” 店伙计摇头晃脑道:“这可不行,一分银咱都得算清楚。” 德长微微蹙眉,“那就去拿秤称量!” 萨哈暗暗叫苦,却不敢说话。 店伙计道:“咱习惯用银洋了,店里没秤,这么着,您几位跟我去隔壁银号,泰和银号,那儿有秤,称一称这份量。”又回头喊:“阿二!阿二!你多盯着点,我去去就来。” 德长哼了一声起身,萨哈身子冰凉,知道完了,令主子丢了颜面,可不知道回去要怎么收拾自己了,萨哈可是知道,自己主子有多么狠。 店小二领着几人出店,在店门口和那叫阿二的伙计嘀咕了好一阵,更听他说甚么:“有我看着,放心,跑不了!这不银子还在咱手吗?”德长脸色更是难看。 幸好隔壁就是泰和银号,银号伙计倒是极为热心,免费称量,最后称得这锭银子乃是九钱一分。 德长沉着脸,在旁边冷眼看他们磨叽,在京城,除了跟景祥那次吃了大亏,又哪里遇到过这种事? 店伙计得了实数,倒是千恩万谢的走了,德长沉着脸道:“把碎银子都换成银洋。”萨哈心里一忽悠,只好去柜台将身上碎银子都掏出来,称量换银元。 德长心里郁结,走到银号门口长出口气,突然就是一怔,却见银号招牌旁一人极像瑞四,看到自己马上转身,消失在人群中,看那背影,却真是越看越像瑞四。 德长心里可就翻江倒海了,今日可真是事事不顺,一大早就数次吃瘪,从出驿馆准备乘公交到雇马车,就没一样事顺心,难不成,这都是景祥安排的?故意戏耍自己? 越想越像,说不定那人力车都是景祥手下。 不然怎么会处处碰壁?这世道,还没听说揣着一兜子银子,还到处被人瞧不起的。 可再想想,若不是萨哈不争脸,自己也受不了这窝囊气,越想越气,等萨哈换好银子颠颠的跑过来,陪笑道:“主子,咱去哪儿?”德长猛地就是一脚,将萨哈踹出了银号,骂道:“回驿馆再收拾你!” 萨哈被踹的几个跟头,摔倒在街中心,恰好一匹马车慢慢驰来,被萨哈这突然一吓,红棕骏马长嘶一声,又是跳又是尥蹶子,车夫大声吆喝,车厢里却滚落一人,青袍瓜帽的小伙子,手里抱着一硬纸板,那马乱蹦乱跳,小伙子吓得手一松,硬纸板落在地上,他人连连后退,那马在硬纸板上跳了几下,才被车夫拽住、 等小伙子连滚带牌将硬纸板抢在怀里,看着硬纸板上被马踏车碾后模糊不清的字体,却是欲哭无泪, 小伙子乃是《广州商报》的二老板,手里硬纸板乃是明日商报的模板,因商报规模极小,是以不得不租用粤报的印刷厂,小伙子就是要将模板送去印刷厂的。 呆了好一会儿,他转头见到德长萨哈几人正欲离去,马上就跳起来,大叫道:“你们几个,给我站住!” 德长几人愕然回头,小伙子快走几步,就想揪萨哈脖领子,被侍卫挡住,他大叫道:“你们别走,赔钱,快点!” 德长对萨哈使了个眼色,说:“赔他一个银元!”德长也难得这般讲道理了,身在广州,也是没办法。 萨哈不敢违拗主子意思,从袖里摸出个银元扔了过去,心里这个心疼啊,那草纸板看来看去能值两个大钱吗?这,这不是被人明抢? 谁知道小伙子却破口大骂:“打发叫花子呢你们?知道老子要损失多少钱吗?若赶不及印刷,老子不是少卖一期报纸,什么叫商业信誉你们懂吗?老子的报纸馆就完了!”怨不得他火气这么大,商报刚刚问世十几期,却因为角度新颖信息全面口碑极好,但这粤报老板所有的印刷厂可就开始刁难了,送去晚了,人家肯定不给开工。可倒好,今天就遇到这么件倒霉事儿。 德长皱眉道:“那你说赔多少?十个还是一百个?” 小伙子骂道:“不知道,老子不知道,一千个银洋也不够!” 德长终于忍不住火了,只觉得这景祥治下的人都是神经病,骂道:“滚!” 听主子这一说,早忍耐不住的萨哈劈头就给了小伙子一嘴巴,骂道:“睁大你狗眼看看,玩仙人跳玩到爷们手里,你他妈长了几个脑袋?” 小伙子想还手,早被侍卫拽开,一名侍卫更掏出火铳顶在小伙子头上,阴声道:“再他妈闹爷要了你的小命!” 看热闹的人群立时一阵惊呼,潮水般向后退去。 “住手!”两名刚刚赶到的黑制服巡捕见到这场面立时大惊,其中一位马上掏出手枪对准德长几人,另一人大声吹起了警笛。 两侍卫看向德长,见德长微微示意,这才收起了火铳。 小伙子都快被吓得尿裤子了,这时节见了巡捕就宛如见到了亲人,退到巡捕身边,指着德长几人道:“官爷,这几个肯定是江洋大盗,是会匪!快抓起来!” 德长冷笑,对萨哈一撇嘴,“拿腰牌给他们看!” 萨哈当下就一脸正容的双手奉出块镂金镶玉的铜牌,拉长音大声道:“一等镇国将军德长奉谕令南下广州!” 可他这庄严气派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,此时陆陆续续又有四五名巡捕赶到,听先到的巡捕说了,都掏枪对准德长几人。 一名黑脸巡捕瞪着虎眼问:“有官证么?” “甚么?”萨哈本以为这些小衙役会倒头便拜,正等着耍威风呢,谁知道那几名巡捕商议一会儿,憋出了这么句话。 那黑脸巡捕瓮声瓮气道:“你这牌牌上又没有照片,谁知道你是不是偷来的?镇国将军,是甚么?”他们只知道平时见到的上司,都有这巡捕证、督员证等,至于真正的大官,他们自然是见不到的,也不知道这些规矩。 萨哈这个气啊,骂道:“你们有几个脑袋,在这儿胡言乱语!我家主子乃是睿亲王府三阿哥,钦差听命,随同睿亲王来广州恭迎两宫太后回京!识相的快些滚开!” 谁知道这黑脸巡捕一听就勃然大怒,骂道:“王八蛋,敢冒充大将军王他老人家的兄弟,你不要脑袋了?都抓起来!”一伸手,后面巡捕就一拥而上。 京里这个亲王那个亲王的他们能知道甚么?只知道大将军王的父亲是亲王,这厮冒充亲王阿哥,可不就是冒充大将军王的兄弟?这还了得? 德长气极,一脚踢开过来拽自己的巡捕,骂道:“狗奴才找死!” 啪啪,就被打了几个嘴巴。 那两名侍卫想反抗,可随即就见到了刚刚驰来的马车上,黑洞洞的步枪枪口,人在屋檐下只好低头,很快被扣了手铐,腰里的火铳也被搜了去。 而一直挣扎的德长可就吃苦头了,被踹了几脚,几乎背过气去。 …… 西关分局的临时拘留室,铁笼子里,德长鼻青脸肿的靠在墙角哼哼,萨哈和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都是一脸无奈。 “小声点!”斜坐在桌旁的巡捕不耐烦的喊,更拿起黑橡胶警棍走上两步,吓得萨哈急忙跑到德长身边,小声道:“主子,咱好汉不吃眼前亏,您,您就小声点,出去再收拾他。” 突然,门被推开,有人拉长音大声道:“总局副总巡官德斌大人到!” 那拎着警棍的巡警马上啪的立正。 而随即,走进来一行人,最前面的一男一女,正是德斌和容色靓丽的郭络罗氏。 德长几人被捕来分局,局里却是有明白人,知道来广州是两位亲王,而睿亲王则是总局副总巡官德爷的父亲,而既然这人称是睿亲王阿哥,自然就是德爷的兄弟,不敢怠慢,一级级报上去。 报到德斌那儿时恰好郭络罗氏来约德斌去吃午饭,要说在这广州,郭络罗氏倒是如鱼得水,时常就逛个街甚么的,也最喜欢突然跑来巡捕局找德斌,无他,这局里人人都知道她是副总巡官的太太,而副总巡官一家与大将军王一家极为亲密,这漂亮洋气的副局总太太更是大将军王嫡福晋的闺中密友,是以人人见到她都恭敬无比。 郭络罗氏现今才算真正尝到了高高在上的滋味,在北京,在睿王府,可压根就没这感觉。现今她可看明白了,就算德斌最后袭不了睿亲王,可跟着大将军王,这权势可不见得就比北京作那个谨小慎微的亲王差了。现在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糊涂,跟德长有那么一段孽缘。 现在,她只能加倍对德斌好,而德斌越是疼她,明明知道她失德却毫不在意,郭络罗氏越是内疚。 尤其是从德斌开始戒烟后,气色越来越好,人也精神了,说话也有条理了,有一晚还同她“罗曼蒂克”,主动约她去大戏院看歌舞,虽然知道是大将军王教的他,可郭络罗氏却自也开心的很。 这几天几乎每天中午郭络罗氏都会跑来警局约德斌共进午餐,两人越发如胶似漆恩爱无比。 今日中午又约德斌吃饭,谁知道两人还没走呢,就有巡捕来报告,说是西关分局捕了几个闹事的人,其中一人自称是睿亲王府的三阿哥。 德斌当下就叫人备马车去西关,而看着郭络罗氏,他的表情就有些异样,郭络罗氏却是心一横,说:“我也去。”握着德斌的手,轻声道:“早晚也要面对的,是吗?” “你,你不许跟他走。”德斌有些怕。 听到德斌这话,郭络罗氏心里一酸,几乎哭出声,这世上,还有人能比德斌对自己好吗?自己死后,要下十八层地狱吧?握紧德斌的手,用力点点头。 德斌这才放心,携郭络罗氏来了西关分局。 进来拘留室,见到鼻青脸肿的德长,郭络罗氏静静看着他,只希望能早日忘掉那段糊涂日子。 德长噌一下就站了起来,大声道:“德斌,德斌,你来的正好!快,快放我出去!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砍头!” 见德斌示意,看门巡捕忙去打开铁笼,德长快步而出,一脚就将那看门巡捕踢倒,骂道:“给我往死里打!” 萨哈和两名侍卫冲上去就打,德斌忙喊:“住,住手。”可萨哈几人又哪里听他的了? 德长却已经往外走,大声道:“狗奴才!那几个狗奴才呢?都滚出来!” 郭络罗氏眼里闪过一丝怒色,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,在京城就从来不把德斌放在眼里。 “再,再把他们三个关起来!”德斌指着萨哈几个人说,他却是突然想到了景祥阿哥叫自己背熟的《巡捕律》,萨哈他们殴打巡捕,可犯了律法了,景祥阿哥说过,天王老子也不能讲情面。 跟德斌进来的几名巡捕早就恨得拳头捏的咯吱响,再听局总吩咐,立时一拥而上,萨哈几人被掀翻,出来还没三分钟,又被送进了铁笼子。 “德斌,你疯了吧?”德长等着德斌,一脸不可思议。 萨哈几人更是心下一凛,这七爷,可不是以前的七爷了。 德斌看着德长,颇有点拿不定主意,郭络罗氏凑到他耳边道:“也要先关起来,等查清再说,忘了景哥儿的话么?” 德斌就是一指德长,说道:“他,他也关起来,带相关、相关人等来见我。” “德斌,你敢!”德长气得肺都快炸了,可听到局总的话,立时有巡捕涌上将其按倒戴上手铐,拖死狗似的往笼子里拖。 “德斌,我跟你没完!还有你,骚娘们,你翻脸不认人!”被这傻子欺负到头上,说你生就生,说你死就死,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。 听到这小子还这么横,不干不净的骂总巡夫人,一名巡捕再忍不住,操起警棍就照着德长脑袋狠狠来了两下,骂道:“你他妈闭嘴!” 德长又气又疼,眼前一黑,就晕了过去。 见这些巡捕凶恶模样,再看不知死活的三爷,萨哈几人终于知道害怕了,七爷,七爷这要报仇的话,埋了三爷和自己几个,可,可谁也不知道啊。 “扑通”萨哈就跪下了,对着郭络罗氏跪的,脸色苍白,磕头哀求:“夫人,夫人饶命啊!” 郭络罗氏只是冷笑,心里却快意无比。 此时的叶昭,自不知道西关的事儿,正在春色无边的雏菊阁,同一妻一妾两个美娇娃暧昧无比的聊天呢。 第六十四章 疯了 雏菊阁,叶昭看着手上两份文函,一份是内务局送来的,一份是巡捕局送来的,一前一后,都是新鲜出炉。 所说的自然都是德长一事。 “老爷,怎么都这么急?广州城出甚么大事了?”锦二奶奶凤目流波,一袭民国款刺绣红旗袍,鲜亮精致红皮鞋,露出半截柔美雪白小腿,红的妖娆,这套装实在太过吸引叶昭的眼球,心说在家里穿穿就好,这要穿出去,分明就是诱人犯罪。 两份文函都由小丫鬟送进来,显然是急事,不然不会往荷花楼送。 叶昭笑道:“是德长,出了点事。” “他啊。”锦二奶奶显然对德长没什么好观感,但在叶昭面前,自不会谈论是非。 蓉儿屈膝坐在软榻上,小脚穿着嫩黄罗袜,踩在红锦软毡上动呀动的,好像很开心,膝盖上是一本《地球》,乃是寒假期间国立小学发的科普启蒙书,她正看得起劲儿。